一，純爺兒們？！
“今天陽光很好，加油，多賣一些，多湊點錢，給爸媽買點禮物！”少女自信滿滿地拉開厚重的窗簾，陽光很熱情地給了少女一個擁抱，少女也不躲閃，親昵地依偎著陽光。陽光親吻著少女臉上的雀斑，披肩馬尾用一根紅色的絲帶挽成一個清爽的劑子。捎上小斜包，踏出門口，少女回頭大喊：＂爸媽，我走啦。＂的嗒，門輕輕的關(guān)上了，門縫留下一串清爽的陽光。正好足夠照亮爸媽的笑臉。
少女在麻辣攤忙得不亦樂乎，毫不在意滾燙的臉頰吸附著油膩的濃煙，圍裙早已是油跡斑斑，再也看不出來圍裙紅紅的一片到底是花還是草莓。“哎，再來一碗酸辣粉。”“好，好，就來！”少女直起腰板，從店鋪前的小灶臺里探出頭，亮開嗓門，瞧了一眼客人的桌數(shù)。利落地端起大碗，熟練地拿起大勺在酸辣湯里舀起兩勺，夾上粉條，抓一把香菜蔥花花生碎，淋上一勺辣椒香油，酸辣粉算是做好了。快步端給客人，放碗，收錢。“再賣兩碗酸辣粉就夠錢買花了。”少女自豪地叉著腰，滿意地對一鋪子的客人點點頭。“哎，一碗辣米粉，不要香菜，還有一瓶可樂，快點啊！”“好，就來啊！”少女額前的碎發(fā)，隨著身體的節(jié)奏，有趣地動起來。。。
“嘭--咚嗒！嘩啦--嘀嗒，嘀嗒。。。”一位少年不知所措地站在麻辣攤的灶臺旁，胳膊上是兩條通紅的撞痕，本是雪白的襯衫，辣油和醬油很友好地為它“錦上添花”。麻辣攤的湯水米粉香菜花生辣椒油等等等等，在地上撒了一地樂開了花。不知是因為撞到麻辣攤而自責，還是因為怕被發(fā)現(xiàn)秘密，少年蒼白的臉泛出少有的溫紅，低聲地自責著：“我。。。對不起，我。。。”而在灶臺旁的少女，酸辣水順著碎發(fā)和臉頰嗞嗞地流著，額前得碎發(fā)緊緊地貼著額頭，臉色十分地古怪，微微側(cè)著頭，緊緊地攥著拳頭，嘴角扯起一點弧度，扯著喉嚨大喊，“你沒長眼睛嗎！你白癡嗎？！你傻呀你？！你賠你賠！你賠得起嗎！？”
少年像是被嚇到了，繼而被傷害取代，攥著拳頭站在灶爐旁，長長的指甲快要陷進肉里。忽的像是想抓住什么似的，一伸手，碰倒一碗滾燙的酸辣湯，馬上伸回手，卻不料碰倒一疊的碗，湯水順著灶沿流到少年腳邊，少年十分難堪地苦笑著，少女的臉色更是難看。灶爐后面的顧客都探頭探腦地望著外面，悄悄地把錢放在桌子上，躡手躡腳地走了。
大風蕭蕭地吹著，少女的劑子因為大風而散開，亂發(fā)遮住少女的臉色，怨恨地盯著少年，不住地破口大罵。“我賠，”少年像是決定了很久，淡淡地擠出一句話，“我賠就是，等會兒我會請傭人來打掃，你不用擔心，摔壞浪費的材料我會賠，喏，這是自然發(fā)廊的金卡，你自己去洗洗頭。”少年扭過頭去，修長的手指夾著一張燙金的卡，上面印著一個甩著長發(fā)的時尚女郎。少女吃了一驚，雙手木納地搓著圍裙，不知道接還是，“這。。。”
“我的秘密，不要告訴別人。”少年咬咬牙，丟下一句話，拿出手機，飛快地按了幾個按鍵，又放回衣兜里去，然后一只手微微探索著灶爐的方向，把金卡緩緩地搭在灶爐上面。""噠""少女布滿老繭的手抓住了少年的手。少女的脾性像是六月的天氣，如發(fā)誓一樣鄭重，粗著嗓子地對少年說：""我一純爺們，不收你的錢，不就打掃嘛，有什么。走，你這嬌慣的小姐喲，你還是回去洗你的牛奶浴撒！""少年十分詫異，繼而被少女粗魯?shù)厝亟鹂ǎ粝乱淮实男β暋?quot;"喂，喂！""少年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少年的肩膀傳來輕微的熱感，繼而是一個蒼老的聲音，帶著一絲開玩笑的意思：""哎，你是外地的吧，那個女孩呀，嘖嘖，腦子有點。。。那個，嗯，明白了？哈哈，開玩笑的，她呀，是正常的，只不過很爽朗，自來熟，是個好女孩，哎，喜歡的話，要趕緊下手的。。。""笑聲揚長而去，站在原地的少年，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。
二，TA的日記8月20日
星期一晴天啊，怎么回事啊！！！我今天好倒霉，一個男的，對，就是一個男的！但是好像女的啊，怎么回事。。。但是但是，他推翻了我的麻辣面攤！！天哪，他居然很有錢？！額額額，我快死了，今天就那么多，哎喲，那個肩頭累得喲。。。還得打掃，不說了哈！爸媽，今天不怪我啊。。。
她潦草地寫完日記，捋直了日記本右上角有些褶邊的地方，畢恭畢敬地雙手遞到父母前面。＂爸媽，今兒就寫到這里哈，我得去打掃面攤了。再見~＂夕陽照得她的影子很長很長，傻傻地雙手捧著筆記本，只有一個影子，她的影子。她順著墻角，緩緩地蹲坐下來，抱著頭抽噎起來。＂抱歉呢，本來今天。。。不打算哭呢。。。＂嘀嗒，暈開一朵透明的花。父母溫柔地望著她，笑靨如初。
8月20日星期一晴今天出門很煩。撞上了一個小攤。女攤主很生氣，說：＂你沒長眼睛嗎！你白癡嗎！你賠你賠！你賠得起嗎！？＂可是她發(fā)現(xiàn)了。。。
被保姆奚落完，摔門而入。寫完日記，心里卻不是日記里記載的煩躁。小心翼翼地推開木椅，順著扶手緩緩地坐在床邊，憧憬地望向窗外，對啊，憧憬，憧憬什么呢。。。他自己也覺得好笑，再怎么望向窗外也是什么也沒有。""自欺欺人。""他淡淡地自嘲著。
＂多少年了呢。。。＂泛白的短袖衫，裹著瘦弱的他。一直以來的時光總是輕描淡寫，孤獨一人，僅有的對話也少得可憐，他對每一句話，每一次經(jīng)歷都如視珍寶，緩緩地寫，緩緩地記。所謂的父母也如同擺設(shè)，僅僅每月寄來生活費和保姆的工資，或者寄一些什么特產(chǎn)，一些名信片，每月也只有一個電話，或者沒有。因為這次私自出門，本來生性暴躁的保姆，立馬打了電話給父母投訴。因禍得福的，少年今月是第二次聽到父母的聲音，雖然父母只是幾句囑咐教育，也讓他珍惜得不得了，死死地抓著電話不放。""鄞子，乖，掛了啊。嘟，嘟，嘟。。。。。。""""哦，哦。。。""少年坐在真皮羊絨墊沙發(fā)上，寒意依舊。為什么不多說兩句呢。少年喃喃自語。
三，送TA一張""對不起""
上次的""撞攤""事件，因為麻辣攤的老板打麻將贏了不少錢，兒子又考上了好大學，就沒追究這件事，還給少女放了兩天假。雖然事情解決了，但是少女一直對這件事耿耿于懷，決定給少年親自道歉和道謝。""啊。。。這種事怎么好說出口嘛。。。""少女煩躁地撓著她的鳥窩頭，坐在椅子上發(fā)牢騷，后來干脆趴在桌子上，用藍色圓珠筆戳著那疊用了不少的信紙。少女突然""噌""地站了起來，""對啊，寄信，對，寄信！""少女捧起信紙狠狠地親了一口，笑得像個傻瓜。鮮花旁的父母溫柔地注視著少女，檀香裊裊，笑靨如初。""可是他住哪啊。。。""少女又""噌""地坐了下來，像個泄氣的皮球，趴在桌子上，繼續(xù)用藍色圓珠筆戳著信紙。""啊。。。好煩吶。。。""
無論少年怎么努力，也打不開那道連接著世界的門。少年扶著墻，慢慢地坐了下來，繼續(xù)毫無表情地面對這金絲籠。指尖觸碰著寒涼的書脊，小心翼翼抽出，輕輕翻開，放在膝蓋上，用指尖觸摸著凹凸變幻的文字，感受著書中人物的喜怒哀樂，世間炎涼。唯一能得到慰籍的地方，只有書籍了。少年苦笑一聲。""鄞子，雪姨出去買菜了啊！""樓下傳來保姆不耐煩的聲音，接著是換鞋的聲響。""雪姨，我也跟你出去。""少年聽著大門打開的聲音，變得不安起來。順著墻站了起來，對著門大喊。鞋子""噔噔噔""的聲響越來越近，少年也變得緊張起來。緊張？是因為會經(jīng)過她那里吧。少年自嘲地笑笑。""走吧。""保姆打開門，緊緊拉起少年的手，一步一步扶著少年下樓。
""哎，小心啊。""""別那么快，慢慢來，不急啊。""""哎哎哎，還有一級，還有一級樓梯啊，別一步踏下去了。""少年第一次感覺到保姆手心的溫熱，是如此溫暖。怎么以前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呢。。。
少女百無聊賴地把玩著寫好的盲文，望著窗外陽光普照的城市。說是盲文，其實不過是一張粘了水鉆的紙。""啊啊啊！倍有錢？！""少女""噌""地一下站起來，雙手按著桌子，吃驚地望向窗外的兩人。兩三下用橡皮筋豎起馬尾，把小紙條折疊好，放在最里面的衣兜，跨上斜包，蹬著洗地褪色的跑鞋，驚喜地跑下了樓。""爸媽，我走啦。""父母安靜地看著少女，笑靨如初。
四，只差三米觸到幸福
""喂，倍有錢！倍有錢！""少女追著少年一路狂奔，可憐的是少年卻一直沒有發(fā)現(xiàn)。""唉，唉，這個死倍有錢，唉，怎么，怎么，走那么快啊。。。""少女雙手扶著膝蓋，呼呼地喘氣，用手背擦一把汗，又追著少年狂奔了。
眼看快要在巴士站追上了，就在少女指尖就要觸到少年的衣帽時，一輛巴士停在巴士站，下來一大群人，像海浪一般把少女推到了后面。""該死的，唉，唉，唉！讓一下，讓一下！""少女舉著寫好的紙條，在人群中穿梭，踮起腳尖，探頭探腦從一群黑壓壓的腦袋中，尋找著他。而他卻早已過了對面的馬路。""倍--有--錢！""少女的雙手做成喇叭狀，嘶啞地呼喊著。
很熟悉的聲音。少年停下腳步，側(cè)耳聆聽。是她！""鄞子，怎么了？""保姆很不解。""雪姨，等等我。""少年細細地聽著，確定是從馬路對面?zhèn)鱽淼摹Ｉ倌陱男∮畜@人的聽覺，所以判斷是不會失誤的。少年像馬路對面使勁揮手，不顧保姆的疑惑，旁人的目光，溫紅的臉露出少有的微笑。""我在這！""少年呼喊著。少女欣慰地笑笑，叉著腰，唉，總算沒白費力氣。轉(zhuǎn)綠燈了。少女迫不及待地擠開人群，奔向少年的方向。只差三米了，三米！少女默念著米數(shù)，滿心歡喜。要問為什么僅僅是一次見面，一次經(jīng)歷，也使兩人那么念念不忘，也許真的只有他們才知道了。""也許使因為太久的孤獨吧。""少年和少女默念著答案。
""吱--嘭！""少女緊握的紙條，在指尖滑落，笑靨如初。
血紅的夕陽投映在父母的臉上，笑靨如初。
五，你是個超級大傻瓜
葬禮只有那位老人和少年參加。少女微笑的黑白照被放大數(shù)倍，溫暖如初。少年是一個人來的，老人也是一個人。
少年穿了一套素凈的素裝，老人穿了一套干凈的黑衣。
懷著各自的心事，靜立少女的微笑前。
""她不過是太孤獨了而已啊，她只是像找個朋友而已啊，可惜了，可惜了一個這么好的女孩。。。""老人嘶啞的聲音在空氣中顫抖。繼而莊重地從一個盒子里拿出一張疊起來的白色絲巾，慢慢掀開絲巾，拉起少年的手，輕輕引導(dǎo)著少年去觸摸絲巾中間，帶有血點的紙條，""這紙，是丫頭給你的，雖然很粗糙，但是她是很用心的啊。。。""少年慢慢地用手去觸摸凹凸不平的紙。
""對不起，謝謝你。""兩行熱淚涌出，少年顫抖地讀出紙上的六個字。
""她真是個超級大傻瓜。""少年喃喃道。""她這個白癡！傻瓜！沒長眼睛啊！""少年咆哮著，如同那天她的咆哮，""為什么為了一句話就走了呢，為什么？真是個超級大傻瓜，其實不用說出來，真的不用，我和她只不過太孤獨了啊，只是想好好說句話啊，真的，真的。。。為什么不等多幾秒再過來啊，她傻啊，跑那么快干嘛啊，她白癡啊。。。""少年咆哮著，淚流不止，“不值得啊，為了我這樣懦弱的人，不值得啊，她真傻，真傻。。。”
少年緩緩跪下來，抱頭大哭，少女依舊微笑地注視著他，笑靨如初。